为何我如此厌恶玩鹰

先不论我今天为什么无名火起吧。其实早就想写这个了,从我自己的视角。对于玩鹰,有的人听过,有的人看过,有的人玩过,有的人跟我一样厌恶着。有朋友在微博上见过我跟玩鹰的人理论,有时候还会演变成骂战。(有个玩

先不论我今天为什么无名火起吧。其实早就想写这个了,从我自己的视角。

对于玩鹰,有的人听过,有的人看过,有的人玩过,有的人跟我一样厌恶着。有朋友在微博上见过我跟玩鹰的人理论,有时候还会演变成骂战。(有个玩鹰的注册了八个小号来我这辱骂,我说他傻逼不过分吧。)朋友表示不理解。。。这些玩鹰的跟我远无灭种亡国之仇,近无杀父夺夫之恨,我为毛要这么讨厌他们,甚至可以说仇视他们?

所有的怨恨都不会没有来由的。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除了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还有很多的动物。当年我爹还是个高中老师,骑着小摩托,带着还是小崽子的我,沿着江边,或者到更远一点的查干湖去,租一个竹筏,漂一整天,看鸟。

在那片湿地,我第一次见到丹顶鹤,第一次见到天鹅,第一次见到矛隼还有现在也不确定是哪种雕的。第一次听到猎枪的声音和五四式手枪是那么的不一样,第一次看见子弹穿透的不是靶心而是正在飞着的鸟的身体。第一次看到刚刚还在飞的鸟突然跌在面前,漂着血花。第一次,被人用猎枪指着头。

那个时候我也只是燃起了对盗猎行径的仇恨之火而已。

后来没多久,我爹带着我,去参加那达慕,帐篷旁边有个大汉驾着,是的,不是。在80年代末,吉林西部那边基本就看不到了。那大汉驾着,还在熬鹰阶段。无精打采,全身羽毛湿透,在初夏的风中居然在颤抖。大汉说自己是老手了,那雕很快就能熬好,开始训了,可是我只是进帐篷吃了酸奶酪的功夫,再出来,它已经不动了。然后我开始哭,怎么被我爹带回家的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次病得比被枪指着那次还重,还久。也许是我脑子真的烧坏了吧,从此我一见到驾着鹰自命不凡的嘴脸就觉得恶心。

鹰只有自由自在的飞,才好。

我的心好像被束缚住了,一点也不得解脱。

我娘老劝我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反正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时候我的中二病发挥了极强的正面效应,虽然也给我带来了暴力倾向,但好歹支撑着我一直到高考选专业,走上这条路。

以前我一直相当森林公安来着,我无数次幻想自己能有枪,能让偷猎者尝尝子弹穿过身体是什么滋味,能让玩鹰的尝尝被捆绑奴役是什么滋味。但显然这些只能YY。我爹说了,仇恨不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当他知道我将要得到一份“救命”的工作时,开心得忘了问我工资多少。。。导致现在他还得时不时接济我。。。

这工作虽然没给我带来衣食无忧的生活,却给我的个人情感带来了理论基础。

我去山上拆鸟网,去黑市暗访,去鹰贩子论坛和QQ群里卧底,也压着恶心接触了几个玩鹰的,这不算钓鱼执法,我没有执法权,虽然后来报了警,但是警方也不是每回都有斩获。可以说这帮畜生怎么对待的,我也门儿清了。

我先分析一下他们的心态,其实不用分析,因为听到最多的就是“多帅啊!”

帅你妹!折磨一个比你弱小的动物能帅到哪儿去?你一脸的小人得志趾高气扬只一身猥琐气息!

然后我叙述一下他们的行为。

首先,鹰的来源:在中国,目前还没实现人工繁育猛禽,所以所有的猛禽都是从野外捉的。每到迁徙季节,都是盗猎者的狂欢日。用枪用毒的盗猎者一般是给餐馆供野味,或者给标本厂供货的。玩鹰人要去找下套和下网的买猛禽,或者自己下套下网。有时候用媒子,有时候不用。但是盗猎者不是一直在套网旁边守着的,一般都是两三个小时去看一次。在这期间,很多掉进套网的猛禽由于激烈挣扎,被套网勒伤而死。能活着从套网上被摘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只这十分之一,还要被盗猎者品评好坏,所谓品相不好的,也当场杀掉了。还有些雏幼鸟,是盗猎者掏窝掏来的。

接下来,谈谈运输。猛禽是应激很大的动物。简单来说,就是非常容易紧张,由于紧张导致死亡。怎么让它们不紧张呢?就是遮住它们的眼睛。可是盗猎者和贩子们不会用很人道的措施,最极端的手段,他们会用针直接缝住猛禽的眼睑。很多猛禽是由于感染而死亡的。命大的,也会被丝网、袜套捆成老玉米的样子,一个摞一个地码在狭窄的箱子里,经过长久的颠簸,运到各个非法售点。在这个过程中,能活下来的也大概只有十之一二。

然后,他们被买到玩家手里,其实也许它们会觉得,还不如当初死了干脆。某知名捧哏自己在节目里炫耀了熬鹰过程,就是不让它吃,不让它睡——七八天,“它只要有肉,有精力,就不会臣服于你,等它知道自己不吃你给的肉就要死了,才会听你的话”,还说:“动物保护主义者又该说我了,可我就是喜欢。”这是原话。他没说的是,在这个过程里,会有多少鹰熬不过去。那我来告诉你们,熬鹰过程中能活下来的,也不过十之二三。有的玩鹰人说他觉得三成膘就不能熬了,会很“仁慈”地给鹰补膘,把鹰放掉,那我也告诉他,这个时候放了鹰,也只是让它在看不见的地方死去而已,换的是玩鹰人那不经推敲的心安,却不是它的生。猛禽是比较耐饿,但是最强悍的猛禽经过连续一周的紧张、饥饿、疲劳之后,器官都面临衰竭。

有的猛禽熬过来了,看上去臣服了(行为已经异常),但是即使心灵服从了奴役,身体仍然是诚实的。它们不适合作为人类的宠物——即使在被吹嘘得神了的阿拉伯国家,即使是人工繁育出来甚至杂交出来的猎隼、游隼、猎游隼,仍然有50%的几率罹患脚垫病。这是一种由于猛禽得不到足够运动、被迫长时间站立、足底被磨伤感染导致的组织脓性增生。它们的脚会肿得有原来的三四倍那么厚,脓毒败血症是致死主因,脚垫病至今治愈率极低,相当于猛禽的癌症。而野外捕捉的猛禽,罹患脚垫病的可能,是100%。而在我冷冰冰地说这些数字的时候,世界上正有不知道多少猛禽,用溃烂的双脚,站在地上。

这只是脚垫病,还没说营养不良、佝偻病、寄生虫爆发和体内霉菌感染。人觉得自己住在屋里舒服,于是就觉得让猛禽住在屋子里就是对它们的爱——空气不流通导致霉菌感染。人觉得自己不喜欢茹毛饮血,于是就觉得给猛禽吃精肉是对它们的呵护——营养单一导致营养不良,佝偻病和肌肉萎缩,易进一步引起多发性骨折。人觉得自己需要爱抚,于是就觉得一刻不停地跟猛禽呆在一起是最大的友好——对猛禽最大的友好是保持距离,人类这种庞然大物的持续接触只会让它们紧张导致内分泌失调免疫力低下进而寄生虫大爆发。如果没有这些自以为是该多好猛禽可以少受很多罪。

在脚垫病发病之前,这些猛禽看上去还是威猛英武的,玩鹰人要显示它们的英武,于是要它们去捕捉平时根本不会捕捉的猎物——比如网络上那些杀狼的镜头。可以成功杀掉狼的几率只有20%。。。狼反扑成功的几率有80%。。。何况狼也是濒危的受保护的动物。除了狼,玩鹰人让猛禽抓的猎物里,我看到过白鹇、鸳鸯、花尾榛鸡。。。。。还有如今已经被吃货们吃成濒危的黄胸鹀等等。没有玩鹰人是不打血食的——都是其他的野生动物。而他们所谓训练鹰的工具,是被刺瞎双眼的鸽子。

有些玩鹰人说——他们只玩一个冬天,春天就会把鹰放归野外。我只好问:“如果你们觉得这样的放飞都是成功的,那我们每年接的那么多半死不活羽毛褴褛行为诡异双脚还有被脚绊捆绑的痕迹脚上可能会有各期脚垫病的猛禽都是哪儿来的呢?”呵呵——总不会是它们自己开了个SM party 吧?

自以为的大发慈悲,不过是逃避。

当然还有不逃避的,说:“死一只再买一只呗。”还有拿别人的错误当自己犯错借口的:“那么多人都玩,你怎么不管?凭什么只管我啊?有能耐管贪官去啊。”还有生怕吃亏的:“我不玩也有别人玩,别人都玩没了我就玩不到了。”还有炫耀功绩的:“当年美国游隼是谁给恢复的种群啊?是我们玩鹰的。”对于前面几点我笑而不语,最后一句我想说:当年纳粹还保护过中国人呢,你要不要去给纳粹磕个头啊?

每每想起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生命,它们最后看着我的眼神,我没法不恨。

其实我最最讨厌的,恐怕还是一边伤害它们,一边口口声声说爱它们。

为何我如此厌恶玩鹰

文章作者:鸟窝里的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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